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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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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如非常驚詫芙蓉短短幾個時辰之間就改變了主意。

上午芙蓉還是一再強調,如果找到了洋商的行李一定將其交到她的手上,反過來下午芙蓉卻不鹹不淡地告訴純如說,聽說‘東興行’謝家也是四處在幫洋商尋找行李,她願意送個過水的人情給謝家,讓謝家人帶領洋商將那行李取回去。

但芙蓉也是說得清楚,將行李返還之後,洋人對於合同之事不再追究,並且拿出二千兩銀子作為對“清威行”的賠償,彼此也是要把那簽訂的合同全部毀掉,此事從此一筆勾銷互不再提。

這當中有什麽蹊蹺,讓純如很是想不明白。芙蓉這麽做,分明就是故意將行李讓給了楚秋來處理,他們見面之時,又彼此都裝作不認識,這當中有什麽深意呢?

眼前能圓滿解決合同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其它的事情自然是容不得多想,純如也是答應了芙蓉退還那十萬兩銀子的定金,並按照楚秋留下的地址,差人去叫楚秋帶領洋商來認領行李。

洋商見到純如當然是滿懷愧疚,面上顯得是極為的狼狽和尷尬,但見到了完好無損的行李之後也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激動之情,特別是看到行李還是如當初包裹得嚴嚴實實,紋絲未動的樣子,這讓洋人非常的驚訝,更是不約而同地都對純如豎起了大拇指。但純如和洋商們當著楚秋的面都沒有提那份合同之事,因為這也是芙蓉私下交待過的。

楚秋見了也是長長地出了口氣,看來純如沒有發現他與洋商簽訂的那份私販煙土的合同。

同時楚秋對於純如能將行李交予給他很是意外,也更讓心懷對純如的愧疚之情。他也是能隱約感覺得到,這些洋商和純如早在通知他認領行李之前,應該是彼此早已達成了某種解決協議,但具體是洋商主動找上純如的門,還是另有其人在當中撮合就不得而知了。他上午分明是看到“榮盛行”裏的那個芙蓉來過的,難道這件事情也和她有牽連?

梓傳眾人知道合同之事得到了圓滿的解決,也都是長長地喘了口氣,真是太驚險了!就因為一紙合同的文字差異,差一點就讓這些洋人詐騙去三十萬兩銀子,讓人再回想起來都還是不寒而栗。

趙東家和李東家都提議晚上要在行內擺上一桌酒席來慶祝,為了壓驚且不說,就是為了梓傳被打吃的苦頭和純如這兩天來的運籌奔波也是要上幾盅的。

酒席開始之後,廣州當地的名小吃陸續地被端上了飯桌,陶陶姜蔥雞,松子魚,紅燒大裙翅,八寶冬瓜盅,東江釀豆腐,沙河粉,雲吞面,香滑魚球,糖醋咕嚕肉,擺了滿滿的一大桌子。

梓傳等人也是劫後餘生之感,唏噓感慨之後,把一盅又一盅火辣辣的酒倒進嘴裏,或許這酒能在肚子裏升騰起火焰來,把剛剛經歷過的驚栗之事徹底燒為灰燼。

大家觥籌交錯之際,大家一時間也是沒有註意到純如的愁苦臉色,只是坐在她一旁的春嬌感覺純如有些異樣,忙一邊勸著純如吃些酒菜,一邊小聲問道:“妹妹,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純如搖搖頭,強裝笑顏說:“姐姐,來,咱兩個也幹一盅”,說完,不等春嬌說什麽,已自顧自地喝了下去。

春嬌也是連忙端起酒盅來,一飲而盡。只是春嬌心裏犯起了嘀咕,純如這兩天來碰到這麽個天大的事情,都和個沒事人似的,好端端的,怎麽將事情解決完了,倒是平生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呢。

梓傳這時候也是註意到了純如,他關心地對純如說:“女兒,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在這裏陪著大家就是了。”

“是啊,自從會長從老家回來之後,跟著我們操心上火就沒有得閑,還是快去歇息一下吧,都是自家人,沒什麽陪不陪的講究。”眾人聽見了,也是紛紛勸說純如。

純如聽後,又搖了搖頭,說道:“各位東家,我不累,只是,只是我有一番話,唉,不知從何說起。”

“會長有什麽話說出來就是了,別看我們年歲比你大,但對公而言,你是我們的會長,是我們的帶頭人。對私來講,我們各個心下也都是對你的睿智果敢佩服得五體投地,純如,你這有話不說,讓我們心裏發慌啊!”呂東家這平時不太愛說話之人,今天也因為是高興多喝了幾盅,話也顯得多了一些。

趙東家、李東家等人聽了,也是紛紛點頭,“是啊,是啊,有什麽難處說來就是。”

春嬌看見純如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純如確實是有難言之隱,也是勸到:“妹妹,就如大家所言,有什麽讓你為難的還是說出來,憋在心裏會把人憋壞的。此時,眾人都在你身邊,哪還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的。”

純如聽春嬌說完,從凳子起身站了起來,微微沈吟了一下,說道:“我說的這件事,是我一個人造成的,後果理應是我一個人承擔。不是故意在大家面前矯情,此事利害關切實在是不遜於剛剛過去的合同之事。”

大家聽到純如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如此嚴重,又都顯得有些緊張起來,也都放下手中的杯筷,屏息凝視著純如。

“商會組建之前我去過京城,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見到了和珅和大人,他對從大牢裏放出我的父親和冰羽,還有讓商會得以順利組建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要我們以商會的名義,每年冬月初一之前給宮裏孝敬五十萬兩銀子,連續三年共計一百五十萬兩。”純如說話間,聲音也是越來越微弱,說到了最後,自己感覺都好像聽不見了似的。

“啊?一百五十萬兩?這個比剛才消停下來的那個有過之而不及啊!這也實在是太多了!”趙東家忍不住驚呼。

“這和大人哪是在提要求,這分明就是乘火打劫,明爭暗搶嘛!這讓我們商會一年進貢五十萬兩的銀子,他也沒打聽打聽,粵海關一年也不過往國庫裏面交六十萬兩,讓我們交這麽多,憑什麽啊?”李管家也是很氣憤地吵嚷。

“現在說這些沒有用啊!既然會長已經提出來了,我剛才也是估算了一下日子,想來離著冬月初一也就有不到二個月的光景了,這個時間也很是急迫的。”呂東家說道。

一時間,酒桌上剛才熱烈興奮的氣氛一掃而空,隨之彌漫開來的又是滿室的抑郁氣息,好像這幾天的密布陰雲剛剛散開了一小會,此時又卷土重來籠罩在了大家的頭上。

梓傳聽後也很是震驚,這可真是像純如所說,這同樣是一個千斤的擔子又壓在了眾人的肩上。這也就是大家給純如留了情面,言語間沒有對純如夾帶著什麽難聽的話,眾人也只是提商會如何困難應對,並沒有將純如個人牽扯進來,否則換了別人,這桌面上應該是早已經亂套了。

但梓傳也是知道,無論如何,這也是個無法逾越過去的話題。

“我不是替女兒說話開脫,她在那個情形之下,和大人開出什麽樣的價碼她都是要答應的,因為這裏面不單是為了商會的公事,更多的還有私事,就如我和姑爺冰羽都在大牢裏,純如能是見死不救嗎?只是這孩子總想一人扛著,我這也是第一天才聽說,這事誰聽來都是霹靂一般,可也都是無可奈何的,大家看看議一議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如果實在不行這銀子我們也得認交,胳膊總是擰不過大腿的。”梓傳很是沈重地說。

“妹妹,不要難過,我和蕭武各自手裏面都是有些積蓄的,雖然是杯水車薪,但也是集腋成裘的道理,也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心意。”春嬌一邊扶著純如坐下來,一邊安慰著純如說道。

“我是這麽想的,不管他是胳膊還是大腿,總之他這事情是拿不得臺面上來講的,我們就不給他,他又奈我們如何?我們都是奉公守法之人,難道不給他銀兩,還要治我們個大罪不成?最多我們以後行事多加小心也就是了。”趙東家很是倔強激動地說。

“我認為趙東家說的有道理,我們這商會沒建成幾個月,就是這‘清威行’開門營業也是個把月的光景,尺功未建,寸利未得,就要我們拿出銀兩來孝敬,這真是太過分了,說到哪裏都是講不出道理來的,我看我們就拖他一拖,如果和大人沒有什麽舉動,或許他當時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你以為他隨口一說就把這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忘在了腦後?這可不要當作兒戲之言聽聽了事,和大人那是當朝一品不是金嘴玉牙,我們也要當著一言九鼎的話上去聽,想輕易蒙混過去不但不可能,就是裝聾作啞也怕會是讓我們吃上苦頭的。他在朝中三公九卿之中尚且玲玲剔透如魚得水,想整治我們這些平常百姓豈不更是翻雲覆雨易如反掌?”呂東家此時稍稍冷靜了一些,很是嚴肅地說。

純如悲戚地說:“呂東家說的確切,我上一次剛回到湖州老家,就是聽說了和大人派人來催要,我想他怕的也就是我要反悔打賴。我也有呂東家一樣的擔心,怕和大人故意對我們警告敲打而帶來是非麻煩,我也是主動寫了信,信中給他表白了按時交納的承諾。”

“如此說來,我們也只能是按照按時交納的這條路徑來琢磨問題了,可是這銀兩從哪裏出呢?我說的話怕是純如不愛聽,你讓商會出,商會會覺得冤屈,何況我們商會的銀兩都是幾千幾萬兩湊來的,這要是一下子拿出這麽多來元氣大傷不說,還有我們眾多的會員答應不答應也是一個未知數。如果讓你周家和楊東家兩家個人來出,這天煞般的數額,我們也是於心不忍。”趙東家開誠布公地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來。

“趙東家說的都是實情,你這般理解照顧之情我也是心領了,我也說句不要臉皮的話,能不能於公於私都擔待一些,就如剛才春嬌所言,積沙成塔眾人拾柴,先將眼前的難關度過去再說。”梓傳順著趙東家的話,說出了自己的態度來。

趙、李、呂幾位東家彼此之間對視了幾眼,又不約而同看了看純如,都沒有說什麽。

“你們看這樣行不,我和周家各出十二萬五千兩,合起來也就是這每年應交的一半二十五萬兩,剩下的那一半由商會來擔待如何?”梓傳知道這幾位明顯著是不想先表明態度,要等著自己先說出個具體數字來。

“如按楊東家的話說來,你們兩家出的銀兩也算是不少了,但剩下的那二十五萬兩同樣對於商會還是個令人昨舌的數字,這個數字就是均分到每個商會裏的會員頭上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我想就是我們三位答應了,也不知那些中小人家會不會同意啊?”李東家很是意味深長地說。

趙東家也忙著說:“說的是啊,眾口不單難調,眾口也能爍金,這要是商會中間有幾個人跳蚤起來反對,怕會有一大幫人跟著在後面起哄,到那時真要是鬧騰起來,想想也是很讓人為難頭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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